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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day, November 3, 2013

喪偶有多痛?



(雪蘭莪‧八打靈再也3日訊)喪偶有多痛?一名44歲的石膏天花板承包商在妻子心臟病猝發逝世以後,選擇把妻子的遺體安置在樓上睡房的安樂椅上,伴屍35天;足見其不能承受的傷痛。
很多人走過喪偶之痛,對他們來說,那是一個難以磨滅的哀痛,此後這名與自己生活密不可分的伴侶永遠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。儘管如此,他們都抱著這樣的信念:再大的悲痛也要走過去。
為了避免自己胡思亂想,不鑽牛角尖,有些人在喪偶後寄情工作、有的通過參加興趣班打發時間、有的則依靠宗教信仰的力量或是孩子的寄托來淡忘哀痛。
事過境遷,他們心裡某一部份仍惦記著離逝的另一半,不過他們已放下哀痛,展望未來的生活。
周翠紅(71歲)
和孩子堅強活下去
“我必須做好榜樣”
15年前的一天,我的丈夫與友人在嘛嘛檔喝茶時昏倒,他的朋友通知我們趕往醫院,醫生出來後卻對我說“對不起”。我問醫生甚麼是對不起,醫生說“不治”,我完全無法接受丈夫驟然離開,渾身發抖,冒冷汗,快要昏厥過去。
當時腦袋一片混亂,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丈夫的身後事。醫院裡有許多負責喪事的業者,在七嘴八舌下,我只好勉強撐起來,先為丈夫處理身後事。
過後,一些朋友擔心我想不開,常來我家陪我打發時間。但我是一個很堅強的人,我不會有尋死的念頭,因為我如果倒下,我的孩子也會崩潰,影響到工作。因此我必須做好榜樣,和孩子一起堅強的活下去。
我寄情於工作。日子就在忙碌中度過,也漸漸走出喪夫的傷痛。這些年來,我因多次跌倒而進出醫院,不過我仍然沒有對生活感到失望或怨天尤人。
林美珍(78歲)
日子還是要過
參與各種興趣班
我的丈夫於一年前逝世,雖然表面堅強面對,但是心裡依然害怕,六神無主,畢竟2人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,很難接受另一半驟然離開。
我的2個孩子皆定居國外,一名女兒則已出嫁。過去我都是和丈夫相依為命的,每次出外都必須依賴丈夫開車載我出去,現在丈夫不在了,我想像到未來的生活會有翻天覆地的改變。
慢慢適應獨居生活
那時候,每天醒來都覺得茫然失措,感覺身邊少了一個人,不懂該怎麼辦。不過我每次都安慰自己,人生必然會經歷這樣的階段,就算再不捨得,日子還是要走下去的。
現在我都是等女兒週末沒上班時,載我出去買一星期所需要的食材與生活用品。平時出去上課或是吃飯,則靠朋友來載我。同學都很關心我,有時我生病,他們都會打電話來關心我,所以我慢慢也適應了獨居生活。
雖然在國外的孩子要接我到那裡居住,但我比較喜歡這裡的生活,我有自己的生活圈子,也能參與各種各樣的興趣班,日子過得十分充實。
我像過往一樣參加社區中心的樂齡活動,以前我去參加這些活動是丈夫載我去,現在我的同學都會前來載我。我參加的學習班是聲樂、初級英文及馬來文,由於每天活動都排得滿滿的,我專注的上課學習,漸漸地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感傷丈夫離開的事。
雙溪古月區州議員梁卓經(45歲)
感覺失去生活方向
“不能一直活在傷痛中”
我的第一任妻子於2001年8月證實患上末期肺癌,當時因宗教信仰的關係,我和她都堅信著醫學昌明,她一定可以戰勝病魔的。無奈天不從人願,妻子在4個月後就撒手人寰。
妻子不但是我的生活伴侶,也是我的律師樓伙伴,我們的家庭美滿幸福,在工作上她是我的最佳拍檔。她的離開對我來說是雙重打擊,我頓然覺得生活失去了方向。
我當時覺得我再成功,都沒有親密的人和我分享,人生還有甚麼意義?
如果我只是打工一族,我尚可辭職調適心情,但是我再難過,也要向我的顧客和員工負責,所以我一直跟自己說不能倒下去,也不能一直活在傷痛中。
我非常思念我的妻子,每逢妻子的忌日我都會刊登追思文,紀念我的妻子,這習慣已持續了10年。直到去年我才停止刊登。
我想,此後對她的懷念就放在心裡。
感謝現任妻子重燃希望
我於2006年重婚,我感謝現任的妻子這一路陪我走過來,是她讓我對生命重燃希望,同時有動力展望未來。她有時也會問我是不是還放下不,其實要放下一個人是不可能的,畢竟我的第一任妻子給了我很美好的婚姻生活,不過我已放下心中的哀痛,同時更珍惜現在的枕邊人。
此外,宗教信仰也給了我很大的力量,它促使我樂觀的面對生活,畢竟我還有孩子要養育,我希望孩子在母親去世後,還可以得到父母完整的愛。
馮以量:伴妻屍35天
痴情男或處“善終”
“悲傷是沒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的,只有一般性悲傷,和複雜性的悲傷,對著愛妻的屍體聊天,就像其他喪親的人們對著照片、神祖牌和紀念物不停說話一樣。”
痴情男伴妻屍35天;在遺體未遭發現的35天裡,痴情男每天對著遺體說話,天天為她梳頭髮。
資深醫療社工馮以量說,導致這樣的舉動有兩種假設,其一為生者無法接受伴侶突然離世的事實,並認定對方還活著,日復一日過生活。
“又或者對方正在`善終’,即便接受了妻子離世的事實,卻還未好好地辭別,這就像喪親的人們對著已逝親屬的照片和神祖牌不停說話一樣。”
他說,除了“善終”,還有“善生”和“善別”,一個是好好的活著,一個是(向活著的人)好好道別。
悲傷沒正常不正常之分
從事喪親家屬輔導工作多年的馮以量說,悲傷沒有正常和不正常之分,只有“一般性悲傷”和“複雜性悲傷”。
一般性悲傷指的是喪親後,生者的生活習慣趨向極端,不是完全睡不著、吃不下,便是不停的睡或吃,不是成日慵懶,便是成為工作狂;而承包商伴妻屍的“木乃伊化現象”,則是複雜性悲傷的案例。
馮以量也解釋何謂“木乃伊化現象”。他說,古埃及文化和其它宗教有所差異,人們一般上會儘快安葬好遺體以讓靈魂離開,但古埃及人卻相信逝者的靈魂會回來,因此,顯要人物的遺體都會獲得保存以成為靈魂的歸宿。
“對方會不會也暗自希望只要身體還在,妻子的靈魂就會回來?”
“三三三原則”作判準
普遍上,一般性悲傷和複雜性悲傷能夠以“三三三原則”作為判準,三天、三個月和三年,讓生者在時間的流逝中接受親屬死亡的事實。
馮以量說,三天指的是激烈抗拒反應的消除,三個月是讓極端生活恢復正常的時限,而三年則是擺脫一旦觸景傷情,便突然感到難過或生氣等的負面情緒。
“依此原則,對方的抗拒心理從應有的三天拖到了35天,在第一個階段上就面臨了關隘。”
沒異樣非不正常
只是把情緒隱藏
根據報導,承包商夫妻的鄰居表示,在妻子逝世以後,深居簡出的承包商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異樣,而是其哥哥上門時,才揭發弟媳已離世。
“儘管我不認識對方,但我猜想當他的哥哥很驚訝地發現遺體以後,弟弟的臉上是毫無表情的。這不是他不正常,而是內心的情緒太強烈了以致於無法承受,這使得身體很自然地採取了保護措施把情緒都隱藏起來。”
詢及喪親男女是否會面臨程度不同的悲傷時,馮以量認為悲傷程度主要視喪親者的背景、與死者關係以及個人特質相關,非關性別。
他說,傳統背景出生的人較理性,新時代出生的較感性,而時下的青少年的個性則趨向於中性,這對男女而言都一樣。
以不同方式表露情緒
“每個人都有他陽剛和陰柔的一面,就看哪個特質比較強烈。較陽剛的人容易以憤怒表達難過,較陰柔的人則用眼淚表達失落,他們都分別以不同的方式表露情緒。
“然而上述個案中的生者沒有展現任何的情緒,這是較為令人擔心的,他可能仍處於麻木或拒絕的狀態中。”
沒發現母親死去
獨生子或被隔離
就在那靜悄悄一切如常的35日裡,不僅街坊鄰裡沒有發現任何異樣,甚至同住一個屋簷下的16歲獨生子,都沒有發現原來母親已經在樓上的睡房裡永遠闔眼。每當他問起母親的時候,父親總會以母親很累或生病來搪塞。
馮以量猜測,或許早在母親患病以前,家中的孩子已經被隔離了一段時日。
“傳統的東方文化會儘量讓青少年少牽涉到死亡的課題,根據我們的經驗,一些在醫院的家長會把孩子隔離在重病的親屬房外,但這也減少了他們相聚的時間。”
不要認為生者不正常
馮以量指出,生者以承包商為職業,必然有足夠的理性與管理能力,在社會溝通能力上應該沒有問題。
“若根據報導說雙方愛情長跑了10年,婚後一同生活了17年,雙方一定形成了緊密的依附關係,儘管有了孩子,但配偶關係和親子關係畢竟不同。”
“我呼吁人們不要認為生者不正常,相信只要有人慢慢地陪伴他,讓情緒得到抒發,對方和大家都是一樣的。”
編者的話
愛人永遠活在心中
痴情男伴妻屍35天的新聞讓人感慨萬千,男子以此極端方式向妻訣別,顯示其心中難以言喻的傷痛。
“再大的悲痛也會成為過去”,這是我們給喪親者的安慰。
喪親的切膚之痛卻是因人而異;時間固然能治癒一切,但喪親的悲傷是有一個過程和階段。
研究喪親的專家說,喪親悲傷期的長短和過程,端視當事人與死者的關係,越是依賴會越悲傷,當事人也比較難走出喪親痛;如果是配偶離世就更悲痛。
星洲日報訪問了數名走過喪偶之痛者;告訴大家面對生離死別時,放下並不等於遺忘,愛人永遠活在心中。
(星洲日報/獨家報道:吳嘉雯、郭史光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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